山西扫黑除恶第一案：9名被告涉嫌盗掘古墓葬等16罪被宣判

“臭鼎”及盗墓者向警方供述挖到鸡汤的情节

2018年2月10日上午，运城市中级人民法院对运城市人民检察院提起公诉的侯金发、侯金海、侯金亮等9名被告人犯组织、领导、参加黑社会性质组织罪、盗掘古墓葬罪、非法拘禁罪、故意伤害罪、敲诈勒索罪等16项罪名案件依法进行了公开宣判。涉嫌罪名16项，违法犯罪行为88起，9名被告5人被判处无期徒刑以上刑罚。

据悉，该案系十九大后山西审理的第一起重大涉黑案件，是党中央决定在全国开展扫黑除恶专项斗争以来，山西宣判的首例重大涉黑案件。

经运城市中级人民法院审理查明，被告人侯金发、侯金海、侯金亮自1993年以来，以血缘关系为纽带，以被告人张保民、张成俊、李金玉、王红贵、景春凯、侯金江为骨干，在运城市闻喜县大肆进行有组织的违法犯罪活动，残害百姓，控制当地相关行业，共同或分别实施犯罪74起，违法行为14起，构成组织、领导、参加黑社会性质组织罪、妨害公务罪、故意伤害罪、非法拘禁罪、敲诈勒索罪、寻衅滋事罪、强迫交易罪、抽逃出资罪、盗掘古墓葬罪、倒卖文物罪、开设赌场罪、贩卖毒品罪、容留他人吸毒罪、非法持有枪支罪、窝藏罪、帮助毁灭证据罪等16个罪名，严重破坏社会秩序，在当地造成极其恶劣的社会影响。

2200年前鸡汤被毁，“臭鼎”被盗

被盗的“臭鼎”

2017年11月中旬，山西省“603专案组”将一伙盘踞在山西省闻喜县的黑恶势力和盗墓团伙“一锅端”。该团伙多次盗窃国家珍贵墓葬，曾挖出距今至少2200多年的“鸡汤”，犹如昨日熬制，震惊“圈子”。

装有上述“鸡汤”的古墓，位于闻喜邱家庄村土塔附近。经鉴定，被盗墓穴为东周(前770年-前256年)时期墓葬。公开资料显示，闻喜县地处山西省南部，地下文物丰富，不仅有新时代、仰韶、龙山时期和商周时期的文化遗址，还有春秋战国、汉、唐、宋、清等时期的多处古墓群。

犯罪嫌疑人李某学讲述，盗挖出青铜鼎的当晚，他们一伙人共盗挖两个墓穴。“我们开了第一个坑后，我和秦某就下坑清货了，我俩从墓里清出耳杯，清完货上去后，其他人已经把第二个盗洞挖好了，然后我和“全”、“老边”（两人名）下坑清货，我拱土的时候就清出来了这个青铜鼎。”犯罪嫌疑人李某学交待，自己拿该鼎时，异味极大，并且非常重。

随后，李某学用手电一照，发现鼎身有水。虽然盗墓多年，但这种情况自己还是第一次遇见。

清理完墓穴后，李某学和犯罪嫌疑人张成俊来到带水的青铜鼎旁，费了不少劲才将鼎盖打开，眼前的一幕让他俩终身难忘：鼎内呈现一锅“透亮的鸡汤”，里面鸡块像是刚在锅里炖好的。

过了几秒钟后，鸡汤迅速变成了黑色。一股更加强烈的恶臭扑鼻而来。

“我也知道鼎是古人盛放食物用的，但经过几千年还能保持这个状态，确实是第一次见。”李某学此前接受记者采访时说，正因为如此，这个鼎给自己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也正因为如此，此次盗墓已过去4年，但回忆起来如在昨日。

李某学十分肯定的告诉记者，这锅“鸡汤”当时看着就像前几天熬的。

记者采访发现，该团伙大多数成员为小学或初中文化程度，但盗墓经验十分丰富。

挖出“鸡汤”时，除了李某学和张成俊外，还有不少人在现场，甚至在闻喜的盗墓“圈子”中，多数人都知晓此事，因为年代久远臭不可闻，索性大家根据气味给它取名“臭鼎”。

李某学说，“臭鼎”保存基本完整，但是鼎盖上凹进个小点。

对此，李某学向公安关机交待，自己用扎杆探墓时，感觉扎到东西上，之后从这个墓穴清出的“臭鼎”鼎盖偏中间的位置有一处破损，并明显能看出来是新伤，据此，他认为这个不太严重的破损是自己用扎杆扎的。

“因为陪葬的时候鼎盖封闭的的非常好，才会保存至今。” 很快，张成俊把鼎内的鸡骨头、汤水倒掉后做简单处理后，将“臭鼎”拿走。

据犯罪嫌疑人交待，“臭鼎”拿回家后经过几天的晾晒，臭味依然不减。随后，“臭鼎”以36万元的价格卖出。

根据犯罪嫌疑人提供的线索，闻喜县公安局经过多方努力，最终将“臭鼎”追回。

记者在闻喜县公安局亲眼目睹“臭鼎”：圆口，带盖，三足，两耳，鼎口直径约三十公分，鼎高约三十公分，鼎盖和鼎身上都有精致的龙纹工艺。

如今已没有了“臭味”。

根据犯罪嫌疑人、买家家某供述，自己以36万购得“臭鼎”后，对鼎盖破损处进行了修复，并进行了“除臭”。

“这些对我来说是很简单的事。我平时经常处理一些工艺品。”家某供述。

后经公安机关鉴定，该墓穴为东周时期的墓葬，大概推算，距今至少有2200多年。

公安机关追缴回的被盗文物

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区被盗挖成“马蜂窝”

记者探访了邱家庄村墓穴比较集中的地方，被盗挖的墓葬如同老鼠洞，新的、旧的，盗洞大部分还未填埋。

公开资料显示，该区域属于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上郭古城和邱家庄墓群”。

邱家庄村附近一块不大的林地里，记者就数了10个盗洞。

记者注意到，附近一些耕种的田地里，也经常能看见数米深的墓洞，如果一不小心踩空，后果不堪设想。

侯金发等人在关村岭盗掘古墓葬留下的盗洞

那么这么多被盗墓者留下的洞口为什么一直没有填埋呢?

附近村民告诉记者，虽然这种洞看着洞口不大，但里面都有7、8米甚至10几米深。因为盗墓者要取货，往往里面比洞口大很多，填埋需要很多的土，如果就地取土，这样就会把地表有营养的土埋在洞里，严重影响庄稼的生长，所以就一直没填。

那么，盗墓者开洞挖上来的土呢?

公安机关办案人员告诉记者，近年来，盗墓分子都是用炸药开洞，土都被挤到旁边，所以盗挖一个十几米深的盗洞，外面不会有一点土。

探访时，在附近另外一块地里，也有7、8个未填埋的盗洞，同行的本地人时刻提醒记者注意安全，有些洞口被杂草盖住了，一脚踩空容易掉下去。

工作人员在被盗古墓中发现陶罐

著名考古学家、北京大学教授李伯谦曾亲自到达闻喜被盗古墓现象作考察，他表示，盗墓分子对文物的破坏是不可估量的，无论从古墓的研究价值还是文物本身都是不可挽回的。

对于“千年鸡汤”，李伯谦也直言“罕见”：“几千年的鸡汤保留到现在，不光容器的密封性要做得非常好，墓葬的密封性也要做得非常好，这是基础。”

对于它的研究价值，李伯谦分析，从骨头汤可以分析是什么样的肉、用什么器皿装的，这都和当时礼制有关，包括当时什么身份的人享受什么样的生活待遇，“也有可能是祭祀用的陪葬品，供死者在阴间使用，这对研究古代的一种社会生活、伦理观念也就有巨大的价值。”

李伯谦实地考察后，对闻喜县公安局近两年来对当地古墓葬文物的保护工作给予充分的肯定。

“不论是公安民警的蹲守，还是从外部抓了不少盗窃文物的犯罪分子都非常重要，但闻喜公安局从自己开刀，从公安内部也抓了不少和盗挖文物的犯罪分子有勾结的公安民警，这样对盗窃古墓葬的震慑力度是非常大的。”李伯谦说。

对于古墓葬的保护工作，李伯谦认为，在加大政府保护力量和公安机关打击力度的同时，还要加大对古墓葬文物重要性的宣传，这是一个长期不懈的工作。另外，对一些优秀的保护遗产有功的干部以肯定和表彰对保护文物这项工作也非常重要。

“闻喜的盗墓活动比较猖獗，政府也多次打击过，但由于有经济价值的诱惑，此起彼伏一直存在，我们要对这种破坏文物、破坏文化遗产的行为时时刻刻提高警惕，不能掉以轻心。”李伯谦说。

被盗现场

公安局副局长成黑社会保护伞

侦查大队全员盗墓

专案组相关负责人介绍，该黑社会性质组织成员与少数国家工作人员沆瀣一气、称霸一方，长期控制网络赌博市场，垄断贩卖毒品市场，甚至闻喜县公安局两名副局长参与盗掘古墓葬。

在专案侦查期间，查获闻喜县公安局公职人员13人，包括公安局2名副局长、7名公安干警、4名辅警，参与盗掘古墓葬案件39起。

两名副局长涉案的刑侦卷宗

根据公安机关的起诉意见书，2013年9、10月份至2014年4、5月份期间，在景益民、金勇两位副局长和县公安局文物犯罪侦查大队工作人员李安吉、李晓东的“照顾”与参与下，张成俊等人在闻喜县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上郭古城及邱家庄墓群范围内，采取爆炸和挖掘等方式，大肆盗掘13处古墓葬，导致大量珍贵文物流失。

甚至就连盗墓分子盗墓时爆破使用的雷管、炸药，都由张成俊联系景益民提供。

记者在闻喜县公安局采访得知，在“603专案”中，该局文物犯罪侦查大队工作人员无一例外，全部参与盗窃古墓的违法犯罪活动中。

“这也是多年来闻喜盗墓屡禁不止的原因，公安局内部一些人和盗墓分子沆瀣一气， 充当盗墓者的保护伞，参与分成，获取不法利益。”闻喜县公安局局长张少华接受记者采访时说。

该局分管文物犯罪侦查大队工作的副局长金勇多次参与盗窃古墓分赃。专案侦查期间，李晓东、李安吉等人先后落马。

据介绍，专案组侦查中，根据相关线索，文物犯罪侦查大队工作人员全部“落马”。

法网恢恢 疏而不漏

9名被告中，4人无期1人死缓

审判现场

据调查，侯氏犯罪组织在闻喜及周边县市大肆盗掘古墓葬，经查实共35起，其中大部分为国保区和县保区，经鉴定东周时期古墓葬居多。同时，该组织盗墓既遂后立即将盗掘出土的文物转手倒卖，导致被盗掘珍贵文物无法追回。

侯金发从小习武，80年代末至90年代初就跟随他人在闻喜县及周边县市大肆盗掘古墓葬、倒卖文物。

1995年山西省开展打击文物犯罪的“南征战役”时，侯金发闻风而逃后，被原运城地区公安处列为13名重大文物逃犯之一。

2001年，侯金海因涉嫌倒卖国家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河南省三门峡市虢国墓（后建为博物馆）珍贵文物多件，被公安部列为A级逃犯。

在逃期间，原先跟随侯金海的犯罪团伙成员，改头换面，或“跳槽”到犯罪嫌疑人侯金亮处，成为开设赌场的骨干，或转而跟随犯罪嫌疑人侯金发，成为盗掘古墓的犯罪成员，侯金发还为“转场”过来的违法犯罪成员提供摩托车等交通工具和购置盗掘古墓的工具费用，用于“探墓”和盗掘，并亲自组织指挥盗挖。

最终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侯氏犯罪团伙此次被一网打尽，受到应有的法律制裁。

判决显示，被告人侯金发、侯金海、张成俊、李金玉共同或分别犯组织、领导或参加黑社会性质组织罪、盗掘古墓葬罪、开设赌场罪、妨害公务罪、故意伤害罪、非法拘禁罪、敲诈勒索罪、寻衅滋事罪、强迫交易罪、抽逃出资罪、倒卖文物罪、容留他人吸毒罪、非法持有枪支罪、窝藏罪，判处无期徒刑，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剥夺政治权利终身；被告人张保民犯参加黑社会性质组织罪、非法拘禁罪、寻衅滋事罪、盗掘古墓葬罪、开设赌场罪、贩卖毒品罪、非法持有枪支罪，判处死刑，缓期二年执行，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剥夺政治权利终身；被告人侯金亮、王红贵、景春凯、侯金江共同或分别犯组织、领导或参加黑社会性质组织罪、故意伤害罪、非法拘禁罪、盗掘古墓葬罪、开设赌场罪、抽逃出资罪、非法持有枪支罪、帮助毁灭证据罪，分别判处有期徒刑二十年、十二年、十年、八年，及相应的财产刑、资格刑。

对该案中，涉及国家机关工作人员充当保护伞的犯罪案件,司法机关正在另案审理。

图文：法制晚报·看法新闻 山西省高院辑：李雅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