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来说，习惯性流产是指连续自然流产3次或3次以上。引起习惯性流产的原因和影响因素非常复杂，根据丁香诊所妇产科医学总监田吉顺在腾讯较真平台发表的文章，即使做了各种各样的检查，最多也只有50%的习惯性流产可以找到原因。即使找到原因，也可能只是知道病因，但没有好的治疗方法。

绝望恐慌之下，很多夫妇会尝试各种各样的治疗方法。免疫疗法就是其中一种。这种疗法的原理是，认为每次怀孕后，母体的免疫功能总是把胚胎当做异物给排斥出去，从而造成流产，而使用诸如注射淋巴细胞等办法能够改善这种情况。它源于1981年Talor等人在权威期刊《柳叶刀》上发表的文章。尽管免疫疗法有很多手段，不过主流应用的还是把丈夫的淋巴细胞注射到妻子的皮下这种。

可惜的是，尽管三十多年前，权威的医学杂志发表了这个新发现。可1999年，同样在《柳叶刀》杂志上，Ober等人的文章表示，他们的试验发现该疗法并不能提高妊娠的成功率。随后的国际权威研究都指向——对于习惯性流产来说，免疫治疗无效。

总结完文献之后，再来看实践。在腾讯较真平台的文章《想靠免疫疗法治好习惯性流产？那你要失望了》上线之后，一些女性读者留言称，自己采用了这种疗法，确实怀孕了。这又是怎么回事呢？用网友评论即可回答网友疑惑——

网友答网友，免疫疗法有效不过是巧合罢了

事实上，根据前述田吉顺医生的说法，即使是查不出任何原因，有过连续3次自然流产，下次怀孕也还是有60%的几率可以正常怀孕。

这种疗法的价格算便宜。南周记者调查发现：“在上海的公立医院，每次治疗只需花费200元。而在全国其他地区，一次封闭抗体的治疗费用一般在400-500元之间，因地区、医院试剂或仪器差异而有轻微价格浮动。一个疗程四次下来，约两千元。”便宜，应该也是它大行其道的原因。如果花不了多少钱，但是能够买个心理安慰，让人心情舒朗后成功受孕，似乎也不坏。可惜的是，这种疗法不仅无效，还是有风险的。2002年，FDA叫停了该疗法在美国的应用，并提醒，细胞和细胞制品的制备和给药都会给受体带来风险，比如提供了未经灭活的细胞制品，带来感染风险。

再来看看在中国的现状。媒体采访了接受该疗法的戴林。他发现，所在医院的操作员并不是检验科的医师，往往由实习的硕士生或博士生代劳。由于经验不足，一次有位病人做了四次治疗，其中两次，都因操作员找不到血管、插得鲜血淋漓。“干活很毛糙，有时连一次性手套都不戴。”对基本医疗知识有所了解的戴林，对此感到不可思议。而一名匿名医生则向财新记者表示，该疗法风险很高。这也是多位专家反对该疗法的重要原因之一。

操作流程一旦不规范，治疗者感染的风险便很大

到底要不要在国内废除这个疗法，众说纷纭。基本上一派喊停，而另一派则表示，可以再看看，别因噎废食。理由也是国内的一些数据表明该疗法是有效的。针对这种论调，沃医妇产名医集团联合创始人、前北京协和医院妇产科副主任医师龚晓明对财新记者的说法很值得参考——“如果确实有不同于国际结论的重大发现，完全可以到国际上发表论文，扭转国际认识。但显然还没有研究达到这一水准。”

而日本经常被主张继续开展者拿出来背书。具体来说，他们和不少报道都说，尽管欧美的态度非常谨慎，但是日本等国家都在开展这项治疗。而实际情况如何呢？日本厚生省(即日本负责医疗卫生和劳动保障的中央部门)官网上有一份2012年关于习惯性流产的手册，该资料提及，日本以前虽有使用免疫疗法(即丈夫淋巴移植疗法)来治疗习惯性流产，但最近认识到该方法对治疗无效。日本将继续禁止将该疗法应用在临床科研而外的场合。并且在临床研究中，也要极力避免副作用。事实上，2009年，日本厚生省已经委托相关的机构对免疫疗法在日本的应用情况进行研究，结果发现，不少机构在美国FDA的禁令以后，主动停止该疗法，它在日本已经呈现出颓势。

厚生省所发布的手册里有关流产免疫疗法的说明

和魏则西事件中引发大规模关注的生物免疫疗法(DC-CIK细胞免疫治疗)一样，流产免疫疗法是没有监管的，对，不是监管有漏洞，也不是监管不严格，而是彻底没有监管。全凭医院的自觉。

卫计委曾经在2009年出台过一个《医疗技术临床应用管理办法》，然而，请注意，这里说的是应用而不是试验。你的限制是针对临床应用的，我说我是在做临床试验不就行了。该技术有了野蛮生长的空间。到了2015年，规定又变为无需审批即可临床应用。本身，这是简政放权，也暗含对医院自律的信任，然而，毕竟是一项大规模展开的技术，繁忙的医院很难不辜负这样的信任。

没有规范，没有监管。它的效用如何，它的伦理性如何，它的操作规范如何，没有官方的说法。然而， 它操作简单，又便宜，是生育艰难的夫妇们眼里的“救命稻草”。如此粗放繁衍，实在让人忧心忡忡。

(特别感谢同事蒋翔对本专题提供的日文材料翻译支持。)